第一百七十九章 戏魂凄凄 (第1/2页)
三个多月了,今儿是小九百日。虎子坐在戏鼓楼正堂里,小九的音容笑貌仍在眼前。
不是说他回忆着以往种种,而是说,确实是有一个小九,随着飘忽的锣鼓点儿、胡琴儿响在戏台上咿咿呀呀辗转腾挪——地缚灵。戏鼓楼闹鬼的说法不是以讹传讹,而是好多人都曾见过了,有鼻子有眼儿,越传越邪,可实际上在虎子看来,不过看是小九舍不得这方寸间的天地,留了个影子在此,夜深人静的时候,出来唱上一段儿,过过戏瘾。
“需要……我收了他吗?”虎子怯生生地问。
“用不着吧……他也不害人。”陈班主也坐在虎子的身边,“到底是我儿子,当初学艺的时候他没得选,可我看得出来,他是真心喜欢。没想到至死他都好着这一口……就让他在这吧,也算是我有个念想。”
确实没什么必要,把小九留下来也好。虎子心想,这不单是陈班主的念想,也是自己个儿的一份念想。
“您每天晚上都在这儿听戏吗?”虎子换了个让自己坐得舒服点的姿势,问道。
陈班主笑了一声:“哪能呢?九儿现在是角儿了,脾气大着呢!我倒是想天天晚上来听戏,他却是还不愿意天天唱呢。遇上了,我便是来听一听、看一看。遇不上,就该干什么还干什么。人死如灯灭,就这么一缕残魂且歌且舞,已经是件挺美的事儿了,我不能再强求什么。戏鼓楼上下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,又不是服国丧,不能因为我儿子没了,就停戏三年。”
虎子见陈班主也是想开了,就只是点了点头,没再说什么。
“你半夜三更来这儿,是为什么?”陈班主忽然问道,“打上回小九走了,你就再也没来过这儿……我听说,城里放炮那天,你叫人抬医馆去了。”
“受了点儿小伤,在炕上躺了点儿日子。”虎子也不避讳,“我曾去小九坟前祭拜来着,只是想起来,应当来这看看,又怕见了不想见的人徒增尴尬,就夜半前来,却没想到,见了这样的景象。”
“你说不想见的人可是楚安?”陈班主别过头,“总不会说是我吧?”
“楚安……现在什么地方?”虎子也转过头看着陈班主。
黑灯瞎火,陈班主见不得虎子的表情怎样,却是觉得被这少年的眼光盯得脊背发寒。他缓了口气,说:“楚安,他走了。”
虎子缓缓把目光移开,轻叹了一声:“怎么走的?”
“你应当是误会了,我是指他离开昌图府城了。”陈班主摇了摇头,“我容不下他,他自然是要走。戏鼓楼说到底是我家的家业,还是我说了算。本有些人是想留他的,奈何小九不肯走,还要留在这里唱戏,楚安被吓破了胆,自然就是走了。听说是要去北京?我也不太清楚,也不太想知道了。”
虎子点点头,心下觉得有些可惜。他本是答应过小九,要替他报仇,安德烈首当其冲,但是那楚安也是决不能放过的!可是人家走得快,人海茫茫,山高路远,上哪去找?
好在虎子现在也不着急,山水有相逢,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碰上了。
陈班主接着说:“你不想说说,你怎么伤成这样的?三个月的时日,伤筋动骨,也不过如此吧。”
虎子笑着摇了摇头,没接茬。俩人就这么枯坐着,坐了一夜。随着熹微晨光升起,那戏台上的人影便是淡了,那隐隐约约的锣鼓点儿,也听不见了。
“我该走了。”虎子站起身,冲陈班主作了个揖,“住在戏鼓楼里的那些位老板们,该起来练功了,我们见了面多少有些尴尬,便是告辞了。”
“谢谢。”陈班主回了一句。
“您……说什么?”虎子被陈班主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。
“我说,谢谢。”陈班主也是站起了身,给虎子回了一礼,“有些话,就不要说破了。小九与你说过什么,我多少也是知道一点的,这事是我们家欠你的一份恩情。以后想听戏了,就来,楼上总有雅间给你们鬼家门的人留着。”
虎子鼻头一酸,摆了摆手:“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。既然应承下来,刀山火海我也得走一走,这是我应当的,是我答应了小九的。您……别太放在心上。”
他说完这话,也是没再多留,又是一抱拳,抬身出了戏鼓楼的院门。只留下陈班主一个人站在原地喃喃:“怎能是不放在心上呢?那可是我儿子啊……”
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不单说是庄稼人,这城里的也是如此。早早就有人支起了门脸,是要开门做生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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